<一、初绽>
王小明蹲在河滩上摆弄引线时,月亮正从石拱桥的缺口处升起来。爷爷用火柴梗刮了刮耳朵,"嗤"地擦亮火苗,烟头在暮色里忽明忽暗。"当年你太奶奶在城墙上放孔明灯,整片沦陷区的探照灯都追着跑。"他说这话时,我分明看见火星从青布衫的破洞钻进去,烫得他哆嗦着跳起滑稽的舞步。
<二、倒流>
引信燃烧的刹那,整个世界突然褪成老胶片般的棕褐色。河面倒映出1943年的元宵节,十二岁的爷爷正踩着冰裂纹青砖,把塞进竹筒。我听见城门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,而此刻手里的烟花忽然变得沉重——它正在时间褶皱里发芽,长出铸铁的鳞片与引信编织的尾翎。
<三、褶皱>
快松手!"爷爷的旱烟杆敲在我腕骨上,烟花筒却像磁石般吸附在掌心。无数金色光粒从竹筒裂缝中溢出,凝成1937年的黄包车夫、1958年的炼钢工人、1999年跨世纪的情侣。他们踩着各自的倒影升上夜空,在爆裂声中绽开成紫藤萝瀑布与银杏叶雪崩。我的校服口袋开始发烫,摸出块怀表,表盘上时针正逆着银河转动。
<四、重绽>
当最后一点火星坠入河水,对岸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。爷爷从褡裢里掏出个褪色的万花筒:"数数里头有几朵牡丹?"我把眼睛贴上去的瞬间,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时空点燃烟花:穿蓝布衫的点燃信号弹,戴红领巾的放飞天灯,穿防护服的发射消毒剂。所有爆炸声同时响起,震碎了月亮表面的环形山。
<五、余烬>
河滩上只剩半截焦黑的竹筒,我弯腰去捡时,指缝里簌簌落下细沙——那是被烟花灼烧过的时间颗粒。爷爷变魔术似的摸出个铝饭盒,盛着正在融化的冰雕烟花,晶莹的牡丹花瓣里冻着1972年的雪。"带回家搁冰箱,够你写到寒假结束。"他狡黠地眨眨眼,皱纹里还藏着几粒未熄灭的金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