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推开窗，一片银杏叶正巧飘落肩头。我拈起这枚金箔似的落叶，忽然发现风里已褪去夏日的燥意，像是谁把温度调低了一格，呼吸间都是清冽的凉。
河堤上的栾树最先感知季节的轮转。前几日还是满枝碧玉的树冠，此刻缀满粉色灯笼果，仿佛晚霞不慎跌落在枝桠间。风起时，焦糖色的叶子簌簌飘落，树影在青石板上写满象形文字，被早行人的脚步轻轻拾走。
稻田翻涌着金色的浪，稻穗低垂如害羞少女的脖颈。农人俯身割稻时，惊起成群的白鹭，雪片似的掠过天际。稻草垛在田埂上堆成金字塔，空气里浮动着谷物烘烤过的暖香，让人想起旧年贴在灶台旁的丰年祭红纸。
最妙的是山腰的枫林。晨雾未散时，远远望去像蒙着轻纱的胭脂盒，待日光拨开云絮，万千枫叶忽然迸发出火焰般的明艳。松鼠抱着松果在枝头跳跃，震得几片红叶打着旋儿飘进山涧，随着溪水载着整个秋天的斑斓流向远方。
暮色四合时，晚霞把晾晒的柿饼染得更红。街巷深处飘来糖炒栗子的甜香，混着谁家窗口漏出的桂花酒酿气息。老茶客们围坐在银杏树下，看最后几片黄叶飘进陶壶，茶水便添了三分秋意。
这样的时节总让人想起古卷里的句子："树树皆秋色，山山唯落晖。"天地正以最浓烈的色彩完成岁时的谢幕，而我们都是这场盛大巡游中幸福的拾秋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