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的蝉鸣格外聒噪，我攥着皱巴巴的五角钱站在书店门口，橱窗里崭新的《安徒生童话》在阳光下泛着金边。母亲总说买书是浪费钱，可每当看见同学们捧着彩图版童话书，我的指甲就会深深掐进掌心。
木质地板在我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，混合着油墨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我装作漫不经心地翻动书页，余光却始终盯着柜台后打盹的老爷爷。他的银框眼镜滑到鼻尖，花白的胡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。
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，汗水浸透了校服衬衫的后背。当那本书滑进书包的瞬间，我的手指触到冰凉的塑料书皮，惊觉自己竟在发抖。可是双脚突然像生了根——老爷爷布满皱纹的手正搭在我肩上。
小姑娘，"他弯腰与我平视，松树皮般粗糙的掌心托着两颗水果糖，"上周摔碎的茶杯，是你悄悄用胶水粘好的吧？"我呆望着他灰蓝的旧中山装口袋，那里露出半截红绳系着的放大镜。
后来每个周末，书店角落都会摆着藤编小凳。老爷爷教我包书皮时，枯枝般的手指意外灵活。玻璃柜里的《格林童话》《小王子》陆续出现在我的凳子上，扉页总有他工整的小楷："给爱书的小朋友"。
去年冬天再去时，书店变成了奶茶店。我摸着兜里准备还给他的十块钱，突然明白有些善意就像落在纸页间的桂花，当时只道是寻常，却在记忆里酿成永不消散的芬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