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，蝉鸣像被烈日烤化的糖浆般粘稠。我攥着揉皱的数学试卷蜷在座位上，分数栏上鲜红的"63"刺痛着眼睛。忽然闻到一缕清苦的药香，抬头正对上林老师镜片后弯弯的笑眼。
让我看看你的解题过程。"她随手拉过椅子坐到我身边，衬衫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上还贴着风湿膏药。我慌忙用橡皮去擦草稿本上的泪渍，她却按住我的手："错题本不是用来藏眼泪的。"她将试卷铺展开来，圆珠笔在几何图形间游走，竟画出朵含苞的玉兰。
从此每周三中午，空教室里都会氤氲着淡淡的膏药气息。她总是提前热好护腰垫，把熬中药的保温杯放在窗台上，却总在讲题时忘记喝。那天讲完相似三角形，她突然扶着腰倒抽冷气，我才发现她坐的塑料凳没有靠背。她却摆摆手说："老毛病了，倒是你昨天那道动点问题，辅助线画得很有灵气。
深秋的银杏叶铺满走廊时，我的数学考了年级第一。冲进办公室报喜时，正撞见她伏案批改作业，左手按着后腰，右手红笔颤抖着写下评语。阳光穿过她鬓角新生的白发，在作业本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，像撒了把星星。
上周教师节，我带着亲手做的桂花糕去看她。办公桌上堆着半人高的练习册，玻璃板下压着张泛黄的合影：二十年前的林老师站在玉兰树下，马尾辫在春风里高高扬起。我忽然明白，那些被风湿膏药浸润的午后，那些带着药香的圆珠笔迹，都是她用岁月雕琢出的年轮。
如今每当我解出复杂的几何题，总会想起她画在试卷上的玉兰花。那些被病痛缠绕却依然挺拔的身影，那些将苦涩化作芬芳的时光，让我懂得讲台上绽放的不仅是知识，更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馈赠。林老师，您或许不知道，当您在试卷上画下第一朵玉兰时，有个女孩也悄悄种下了梦想——要成为像您那样，即便身处寒冬，也要在别人心里开出春天的人。
